《Science》期刊发表一篇题为“In the latest twist of the publishing arms race, firms churning out fake papers have taken to bribing journal editors”的文章，具体内容如下：
学术造假“新花招”
全世界的科学家都面临着越来越大的文献发表的压力，即使他们缺乏资源来进行高质量的研究，也必须要发表大量的论文。利用这种压力，这些鬼鬼祟祟的中间商每年都会发表数万甚至数十万篇文章。许多文章包含捏造的数据，另一些则是剽窃或低质量的文章。无论如何，作者都会付钱让他们的名字出现在这些文章上，而论文工厂则可以从中赚取丰厚的利润。
2023 年 6 月，剑桥大学的流体力学研究员Nicholas Wise在Facebook上搜索时，发现了一些新奇的事情。尽管Wise对出售或购买科学论文的作者名额和评论的报价再熟悉不过了。但Wise这次看到的是新情况。一个自称Jack Ben的人，在一家中文译名为 "橄榄学术"的公司工作，他的目标不是潜在的作者和审稿人，而是期刊编辑——向这些“看门人”提供大笔现金，以换取接受论文发表。
“堂而皇之”的广告贴
Ben在Facebook 帖子链接的一份文件中向潜在合作者承诺："你们肯定能从我们这里赚到钱。"，并附有显示高达 20,000 美元或更多转账的屏幕截图。有几张截图通过简单处理后，可以看出收款人的姓名，以及两篇论文的标题。他写道，已经有 50 多位期刊编辑签署了协议。甚至还有一份在线表格供感兴趣的编辑填写。（全部帖子截图点击链接可查看：https://archive.fo/rPbjs）
Ben在Facebook发出的帖子
“剑走偏锋”的原因
据独立慈善机构英国研究诚信办公室（UK Research Integrity Office）的Matt Hodgkinson估计，每年至少有数千万美元流向论文工厂。出版商和期刊意识到了这一威胁，已经加强了研究诚信团队，并撤回论文，有时甚至撤回了数百篇。他们正在重点投资能够更好地发现第三方参与的方法，如用于标记假论文的筛选工具。
图源：Science官网
因而，财大气粗的论文工厂开始另辟蹊径：贿赂编辑，在编辑委员会中安插自己的代理人，以确保他们的稿件得以发表。《Science》期刊和《Retraction Watch》期刊与Wise及其他行业专家合作开展了一项调查，发现多家论文工厂和30多位知名期刊的编辑似乎参与了此类活动，其中许多人是特刊的客座编辑，其中也不乏期刊编辑委员会的正式编辑或成员。
而这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图源：Science官网（特刊在过去一直被讨论很容易被滥用，因为特刊是与正刊分开编辑的。）
已成规模的“造假流水线”
Hodgkinson回忆说，他曾听到一家出版商说，"不得不解雇 300 名有违规操纵行为的编辑"。他还说："这些都是有组织的犯罪团伙，正在实施大规模的欺诈行为"。
Ben似乎已经把与编辑合作视为正常的商业程序了。电话联系他时，他好像认为是期刊编辑找他寻求合作，尽管已经告诉他这边是记者在跟他联系。Ben说：“我有很多客户都想发表论文。”他还说他需要合作伙伴来帮助他将论文发表到期刊上。“第一次我们这样付款：接收后，付一半，文章在线后，付另一半”Ben解释说，回扣的多少取决于期刊。"你可以给出你自己的报价"。
当意识沟通的对象不是期刊编辑后，Ben要求换用 WhatsApp交流。在文字交流中，他否认向编辑付费行为，声称他的公司只提供有关稿件的建议，而他在 Facebook 个人主页上的大部分“罪证”帖子也消失了。
但是，Olive Academic 与一位名叫 Malik Alazzam 的编辑的关系实锤了 Ben 的“罪行”。
从Ben在 Facebook 上发布的招募新编辑和为作者做广告的截图中，可以明显看出Alazzam与 Olive Academic 存在不正当的联系。其中一篇论文的标题是 "Influencing Factors of Gastrointestinal Function Recovery after Gastrointestinal Malignant Tumor"，发表在由 Alazzam 编辑的 Hindawi旗下的《Journal of Healthcare Engineering》 2021 年特刊上。截图显示，文章被接收三天后，Olive Academic 向 Tamjeed Publishing 支付了 840 美元，而该公司网站显示，Alazzam 是唯一的编辑，Alazzam 的 LinkedIn 个人资料也说明他是该公司的编辑。Ben的一些交易记录截图暴露了一笔高达 16,300 美元的收款人姓名的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字母："M "和 "ZZAM"。
在 LinkedIn 上，Alazzam自称是 "Scopus 和 ISI 期刊的编辑"，这指的是两大知名数据库收录的期刊，他还曾在沙特阿拉伯、马来西亚和约旦担任研究员和助理教授。(他不同意接受本报采访）。
图源：Journal of Healthcare Engineering期刊网站
沆瀣一气的“趋利者”
Wise认为，Tamjeed 的“犯罪”活动远远超出了Alazzam认知的范围。该公司甚至充当了中间商的角色，与多名编辑（包括沙特阿拉伯塔伊夫大学的 Omar Cheikhrouhou 和突尼斯斯法克斯大学的 Omar Cheikhrouhou）分享来自论文工厂的“黑心”报酬。Cheikhrouhou是Ben在Facebook上公开发布的另一篇可识别论文《Relationship between Business Administration Ability and Innovation Ability Formation of University Students Based on Data Mining and Empirical Research》的编辑，这篇论文在Hindawi的《Mobile Information Systems》特刊上发表后2天，就为Tamjeed带来了1050美元的收入。
(在《Science》期刊要求采访他之后，Cheikhrouhou 就不再回复信息了）。Cheikhrouhou和Alazzam也都曾编辑过其他Hindawi特刊，目前仍是多学科数字出版研究所（MDPI）和IMR出版社出版的几种期刊的客座编辑。
图源：Mobile Information Systems期刊官网
“隔靴搔痒”的整顿措施
2023 年 11 月 1 日，Hindawi 及其母公司 Wiley 因同行评审受损而撤下了特刊中的数千篇论文，包括这两篇被确认造假的论文。"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已经发现了数百名不良行为者，出现在我们的组合产品和其他产品中，其中一些人还担任着客座编辑的角色"，Wiley的一位发言人通过电子邮件告诉《Science》期刊。"这些人已经从我们的系统中被剔除"。
图源：(图形）D. An-Pham/Science；（数据）Retraction Watch
根据撤稿观察的数据库，与有问题的出版行为有关的撤稿增加得不成比例。“Rogue editor” 和 “peer-review manipulation”都是论文工厂参与其中的信号。
图源：Retraction Watch (12月，Wiley宣布将 "淘汰Hindawi品牌"）
无处不在的“敌方间谍”
Olive Academic 和 Tamjeed 并不是唯一雇用资历可疑、甚至无中生有的编辑的公司。柏林自由大学（Free University of Berlin）的社会学家Anna Abalkina指出，一家名为Tanu.pro的乌克兰论文工厂利用期刊有时对编辑审查不严的情况，安插了一名还是学生或刚刚获得硕士学位的编辑--Mashtaler“博士”。
编辑Liudmyla Mashtaler通过《Review of Education》2022 年特刊（由 Wiley 和非营利性机构英国教育研究协会（BERA）联合出版）使用的电子邮件地址接收了几篇与论文工厂有关的论文（现已被撤回）。Mashtaler后来成为该期刊编委会成员。Abalkina没有发现Mashtaler拥有博士学位的证据，尽管她在编辑部网站上被列为 "博士"，2020 年的一份乌克兰政府文件称她是硕士一年级学生。"这是一桩丑闻。"Abalkina说。
在《Science》期刊因为这篇报道联系BERA出版商后，Mashtaler从该期刊编辑委员会中消失了。但她仍继续编辑特刊，有时会用Obek这个姓编辑。BERA出版社表示，"有了这次经历，出版社正在努力加强识别欺诈行为（包括论文工厂）"。
图源：Review of Education期刊官网
在另一个案例中，通过 Olive Academic 的广告确认的 Hindawi《Scientific Programming》特刊编辑似乎与真人完全不符。Wise认为是论文工厂自己从头到尾组织了这期特刊——一位毕业于中国医学院并追踪中国论文工厂的研究学者也这么说。在这种情况下，论文工厂会处理与期刊之间的所有通信，包括首先提出问题，要么是通过真正的学者与其勾结，要么是为此场合捏造假身份。"最新一代的论文工厂就像一条完整的生产线。"这位研究人员说。由于担心中国的家人遭到报复，他要求匿名。
问题还不止于特刊。在近十位通过“橄榄学术”公司在中国社交网站上发布的广告而与该公司建立联系的特刊编辑中，大多数人还在Wiley、Elsevier等公司出版的期刊上担任过固定编辑职位。其中包括哈萨克斯坦Nazarbayev University的电气工程师Oveis Abedinia，他在去年之前一直是《Complexity》的固定编辑，该期刊由 Hindawi 与 Wiley 合作出版。Tamjeed出版公司似乎也瞄准了《Complexity》；Alazzam在社交媒体上将其列为公司 "签约 "的期刊之一，并邀请研究人员在该期刊上发表文章。
“难以抵挡”的造假诱惑
1、"100% 接收保证 "
哥伦比亚大学博士生Siddhesh Zadey对这种营销方式有切身体会。去年夏天，当他去印度看望父母时，iTrilon 公司的Sarath博士在 WhatsApp 上联系了他，提供 "100% 接收保证 "的 "现成论文"作者身份。为了获得更多信息，Zadey（他也是印度智库 ASAR 的共同创始人，该智库通过研究解决社会问题）假装成一个懵懂无知的医科学生。他问Sarath："那这篇文章已经被接收了吗？"
"这表示我们与期刊编辑有关系，"Sarath回答道。"所以我们能保证被录用"。
Sarath 声称与之合作的期刊之一是由 Wiley 出版的《Health Science Reports》。该出版商的一位发言人说，"由于同行评议被操纵"，该出版商最近发布了期刊撤稿声明，并且正在进行其他调查。
Sarath 在接受采访时承认出售作者身份，但否认 iTrilon 与编辑勾结。"他说："我们只是工作关系。"
2、“里应外合”的编辑
与该公司有关的论文显示，编辑很可能参与其中。在 Sarath 向 Zadey 的推销中，他吹嘘一篇已被接收的 "原创研究文章 "有五个作者名额。在广告发布 14 天后，这篇论文就发表在《Life Neuroscience》期刊上，共有六位作者，其中两位还是该期刊的高级编辑。
图源：Life Neuroscience期刊官网
一位是论文的通讯作者和最终作者--格鲁吉亚国际神经科学研究中心（ICNR）主任Nasrollah Moradikor。Moradikor不同意接受采访，作为通讯作者，他肯定意识到接受采访会被问到作者的补充情况。
另一位是韩国通明大学计算机科学教授 Indranath Chatterjee。他告诉《Science》期刊，他不知道 iTrilon 提供什么样的服务，也不知道自己的论文被该公司做了广告。但他承认，由于需要 "其他人的一些专业知识"，该论文的作者身份发生了变化。2023 年 9 月，他在 iTrilon 和 ICNR 举办的科学出版讲座上发表了演讲。Moradikor和Chatterjee同时也是其他期刊的编辑，Chatterjee是《Neuroscience Research Notes》的栏目主编，Moradiko则是MDPI、De Gruyter和AIMS Press等出版社的客座编辑。
3、蠢蠢欲动的“糖衣炮弹”
出版商们指出，与之合作的诚实而专业的数万名编辑也正受到这些欺诈势力的“腐败”围攻。Elsevier的一位发言人说，该公司的编辑每周都会收到现金以换取接收稿件。Taylor & Francis出版社出版道德与诚信总监 Sabina Alam说，贿赂也曾试图染指该出版社的期刊编辑，这是 "一个非常值得关注的领域"。
Strasbourg大学的 Jean-François Nierengarten 是由 Wiley 出版的《Chemistry-A European Journal》编委会的联合主席，他在 2023 年 6 月成为了欺诈势力的目标--他收到一封电子邮件，对方自称与中国的 "年轻学者 "合作，并表示每帮助他在自己的期刊上发表一篇论文，就向他支付 3000 美元。
造假势力猖獗归因与谁？
1、出版社也有“锅”
但曾对中国论文工厂进行过研究的布拉德利大学图书馆馆长 Xiaotian Chen 说，出版商并非毫无责任。Chen指出，出版社没有表现出要削减每年发行的数以万计的开放获取期刊特刊的迹象--据说这是论文工厂的首选目标。这些刊物从作者支付的出版费中牟取暴利。"有些营利性出版商就像论文工厂一样贪婪"，Chen说。"他们严重依赖中国作者的稿费来生存"。
2023 年 7 月，Wise向几家主要出版商报告了他关于《橄榄果学术》的发现。大多数出版商都答应进行调查，并表示一旦了解到更多情况或需要进一步信息，就会与他联系。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收到回复。"他说："虽然知道这些调查肯定需要时间，但我还是有点沮丧，甚至有点惊讶。
2、某些国家的政策“BUG”
中国是论文造假的主要市场，批判人士称，中国对论文工厂的监管措施基本上没有成效。一份新的预印本数据显示，超过半数的中国住院医师表示，他们曾有过购买论文或编造成果等科研不端行为。其中一个原因是，据中国的消息来源称，虽然发表文章不再是职业晋升的严格要求，但在包括医生、护士和职业学校教师在内的一系列职业中，发表文章仍然是晋升的最便捷途径。然而，这些团队可能既没有时间条件也没有实践条件来进行认真的研究，Chen 说，在这种情况下，花上个几百甚至几千美元让自己的名字见于诸报版面似乎是一种值得的投资。
图源：Research Square官网 《中国西南地区住院医师对科研不端行为的认知、态度和实践：一项横断面研究》
对学术论文的高需求并非中国独有。例如，在俄罗斯和几个前苏联国家，注重出版指标的政策，加上腐败文化和向市场经济的转型，都造成了类似的情况。随着印度的大学努力攀升排名，以及初级医生和科学家争夺国内外著名职位，研究成果在印度也变得越来越重要。一些大学甚至要求本科生将发表论文作为课程的一部分，且这种趋势正在蔓延。Zadey说："学生们真的急于以任何可能的方式获得研究论文。"没有人真正关心结果，"他补充道，"都是为了产出"。
3、“迟来”的清醒
尽管出版商已经加大了打击欺诈的力度，包括建立一个信息共享中心，但批评者认为这还太少、太迟。伊丽莎白-比克（Elisabeth Bik）说："他们太天真了，真正的编辑，真正管理这些期刊的人，都太天真了。"比克回忆说，在她去年参加的一次期刊编辑会议上，"大家都在说，'是啊，我们一直在睡大觉'。"现在我们需要处理这种受损事件"。伊丽莎白-比克是一位微生物学家，她经常研读科学论文，寻找欺诈的迹象。
“糟糕而泛滥”的低质文正在击垮编辑的工作热情
编辑们在努力维护自己的期刊时也会感到气馁。一年前，当德国莱布尼兹光子技术研究所的Jer-Shing Huang加入Elsevier的《Optik》期刊担任主编时，他的希望是帮助年轻科学家，尤其是全球南方国家的科学家改进稿件。相反，Huang 说他始终都在试图 "收拾残局"。
事实证明，2023 年从 "Web of Science"除名的 Optik 有严重的论文工厂问题。橄榄学术也是袭击者之一。Huang说，在Elsevier的请求下，他开始 "每天都拒绝很多非常糟糕的论文"，以及特刊提案。他还推出了要求对特刊客座编辑进行监督的政策，他说这是期刊发展的主要推动力。还着手梳理已发表的数百篇可疑论文。
Huang说，在去年夏天休假之前，他已经撤回了 20 多篇论文。但这是一项艰巨的工作，他不知道还有多少论文需要检查。"他说："我真的快被折磨死了。
去年秋天，Huang告诉Elsevier，他将辞去主编一职。他不仅要把时间花在救火，而不是做科学研究上，还在PubPeer网站上遭到攻击，他认为这是被他的努力激怒了的论文工厂的报复行为。出版商最终说服他留下来，但Huang仍然很矛盾。"这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看到这里的你，有什么想法呢？
参考信息
https://www.science.org/content/article/paper-mills-bribing-editors-scholarly-journals-science-investigation-finds
https://www.hindawi.com/journals/jhe/2021/6457688/
https://www.hindawi.com/journals/misy/2021/2388579/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d41586-023-03974-8
https://retractionwatch.com/2023/12/06/wiley-to-stop-using-hindawi-name-amid-18-million-revenue-decline/
https://bera-journals.onlinelibrary.wiley.com/doi/toc/10.1002/(ISSN)2049-6613.ex-soviet-states
https://www.lifeneuro.de/article-1-94-en.html&sw=
https://www.researchsquare.com/article/rs-3418686/v1?redirect=/article/rs-34186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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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标签:
- 学术不端与撤稿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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